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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物》深度解析:(二十五)比企谷八幡的关键一跃(中)_全球热文

时间:2022-11-22 15:34:35       来源:哔哩哔哩

转自知乎大佬督军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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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好久不见。


(资料图片)

最近终于有了《春物》第十四卷的消息,据说11月我们就能见到本系列最厚的一本了。我们的分析也走到了尽头,接下来,督军我会将13卷的剩余部分分析完毕,然后在已有的分析框架下对14卷的结局进行预测。

在后续的部分,精神分析的部分会相对减少,在前面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督军我的分析会更偏重于故事结构和线索矛盾的分析。

渡航的写作特点在于,通过精神分析的矛盾来构成故事,在一个“坑爹”的有问题的晦涩的内核上进行探讨,同时又竭尽可能地在外表上赋予其正常的、王道的起承转合。

正如标题所言,“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

在逼近结局,卒章显志之际,故事构成上的问题涉及如何收尾,因此更具有主导性。

好,不废话了,我们进入分析——

1、配角集结的伏笔

前文大老师去学生会的办公室找雪乃,但是被一色给拦下来了。

一色轻声叹息,瞄了后面一眼,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反手关上门,维持尴尬的表情抬起视线看我。

「果然来了吗……」

「嗯。雪之下呢?」

一色微微转头,望向身后那扇门。看来雪之下在办公室里面。我呼出参杂安心与紧张的一口气。

我用力握住长裤口袋附近,顺便擦掉手汗,朝门把伸出手。

一色瞬间往旁边移动,挡住我。你在模仿螃蟹吗?既然如此──我往另一边移动,一色也跟著妨碍我。现在是紧迫盯人吗?你绝对该去当现在的日本代表后卫……

「呃……超挡路的……那个,借过好吗?」

我试著叫她让开,一色却抱住胳膊,抬头挺胸挡在门前。

「我得问你有什么事。外人禁止进入。」

同上,这里一色扮演的角色是边界守卫二号,同样禁止勇者继续往前突入危险领域,叩问他的决心。

没有准备好的话,禁止进入。

因为这之后的战斗意义非凡,代价沉重。

这里可以看到渡航写作上的特点了。他用的仍然是惯用的手法,安排一色在这个情节点充当边界守卫,从神话学、好莱坞剧作里都是惯用套路。

「……我来帮忙的。」

我烦恼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简单明瞭,又绝对没错的说法。

「……」

一色有点惊讶,愣在原地。嗯嗯嗯看来你同意啰。我趁她愣住时,快速向门踏出一步。

「那我进去啰。」

「不行♥」

「咦……」

……

「感谢学长有这份心意,我个人也满高兴的……」

一色背对玻璃窗,讲话支支吾吾。她略显尴尬地低下头,细长的睫毛跟著垂下。

「可是,现在不太方便让你进去,不如说不太方便让你们见面。」

「为什么?」

「真的啦……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说了。」

万一扯到依存之类的话题,事情显然会变得更难处理。所以只能避开这部分,从其他论点切入。就算我们想法不同,既然有让舞会成功的共同目标,应该可以进行建设性的对话。

我是这么想的,为何一色的表情丝毫没变……

「想好要怎么说……哇~超不可信──」

她露出鄙视的表情,讲出超残酷的感想。

「唉,你会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的人生一向没有得到他人的信任。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只是耸耸肩膀。

一色沉默片刻,紧盯著我看,轻声叹息,垂下肩膀,彷佛死心了,抑或是对我感到无言。

「真是过度保护耶。」

……

「雪乃学姐正在努力的说。我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情……」

「……是啊。」

我把手撑在身后,靠上墙壁,抬头看著天花板。

照理说,一色的做法恐怕才正确。对于想靠一己之力达成目标的人,其他人该做的是默默在旁守望。

「就算这样……学长还是要帮忙?」

注意这一系列的交锋,还有后文的一堆,都是一色在不断叩问大老师的决心。这里她在忠实地行使边界守卫的任务。

“你真的想好了?”

“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帮忙?”

直到彻底确认了勇者有进入边界的资格,她才放大老师进到了学生会会议室。

接下来就是关于具体对策的交锋。这里我们略过不做分析。

「还可以。对方的要求考虑到了,也有用来执行计画的路径图。我认为可能性绝对不低。」

「是吗?全盘接受对方的要求,确实能够过关……正常情况下的话。」

可惜,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次并非正常情况。

对方在拚命挑毛病,好让舞会告吹。他们提出要求的目的不在于办舞会,不在于让舞会变得更好。再怎么让步,都有可能连企划本身都无法通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都还差一步。

这一步是雪之下她们的弱点。

反过来说,我介入的余地就在于此。

这里关键点在于,雪乃母亲在其中作梗,她就不想让舞会举办,费了老半天劲。万一舞会还真举办了,岂不是打了她的脸,让她一个有力有权人事非常没面子?她能接受这个结果吗?学校敢得罪她吗?

雪乃正是只懂得“正确”和“形与名”,却不懂得这之下的权力秩序关系,那可是“形与名”以外的黑暗,是最真实的部分。

你可以做事不“正确”,可以是个废物,但是要听话,不能让你的上司和其他能决定你命运的人不爽。

计划做得再好有用吗?别傻了,不想让你上,你做出花来也上不了。

现实里多少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就是事前藐视权力,无视权力,碰了壁事后又只知道怨天尤人。

这里雪乃面临了类似的状况。她母亲已经断定女儿“还是个孩子”,决定不给她机会。她做的企划再好,也是木大木大。

但现在不说的话,未来肯定不会再说出口。我很清楚自己多难搞,多没用,多窝囊。

因此,就算不便说不敢说不好说不想说,也只能开口。

「的确,我什么都不做或许也不会有问题。但这样无法解决根本上的问题。如果我们之前的做法有错,就去寻找不同的做法、不同的想法、不同的干涉法……」

我思考著有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然而理性与自我意识,就是会在这种时候露出獠牙。意义不明的话语在说出口的瞬间得到形体,每说一句,就离真实越来越远。

大老师发现,话语不能很好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这即是我们先前所说的,作为“形与名”一部分的语言不能表达那些没有纳入“形与名”之中的东西。

得到形体的一瞬间,不属于“形与名”的那部分就被切割掉,流失了。然而那些“形与名”没被切割过的“剩余”部分才是大老师想要表达的,是他所追求的。

他想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对错,而是对雪乃的感情,是自己想要帮助她,喜欢她。

「然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负起责任。」

「所以……我想……帮助你。」

「……谢谢你。不过,可以了……这样就足够了。」

她的轻声呢喃如深夜的细雪般平静,美丽到感觉会立刻消失,拥有一股让人忍不住转头看她的力量。她神情柔和,看见那抹美丽的微笑,我下意识将呼吸与想说的话都吞回口中。

在彷佛会降下白霜的寂静中,雪之下用纤细的声音接著说:

「最主要的原因在我身上。我总是依赖你和由比滨同学……才会变成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不彻底清算的话,谁都无法前进。该负责的人,是我。」

「……不对。我也有责任。」

我挤出一句话,雪之下垂下视线,轻轻摇头。我咬紧牙关,思考该如何回应她的否定,这时一色插嘴了。

「我说,重点是这个吗?」

一色要说的是,你们墨迹个屁啊!赶紧告白啊!看得本姑娘急死了!!!

然而一色也错了。

这里雪乃已经被牢牢地锚定在了阳乃给的征兆之上,铁了心要来自己完成自立的仪式。

大老师就算立刻告白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更不要说还有团子在。这里侍奉部仍然没正式解体,所以大老师只要告白,雪乃就会因为团子抗拒他,然后GG。

在一番斗争争辩之后,大老师抛出了最初侍奉部的方案:自己另出一套方案来跟雪乃竞赛,互相争斗,比个高下。

这正是以竞争始,以竞争终。

后面一节从一色的视角开始写独白。

一色挺可爱的,不过很遗憾,小恶魔学妹很多时候只是个工具人。我们还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主角身上。

雪乃学姐歪头问我「什么事?」等待我讲完。但是,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大概不是我,所以我微笑著说:

「……请不要太勉强自己。」

「谢谢。我没问题的。」

讲完这句话,她又开始敲键盘。白皙脸庞被萤幕照亮,美丽得令人悲伤,感觉真的会像雪一样消失。

「这就是最后了……这样就能好好做个了结。」

……

「我在想,假如我没有提到舞会,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像在闹别扭地说,乖巧的模样既有趣又可爱,害我忍不住盯著看。一色拉起围巾遮住嘴巴,口齿不清地问「干么啦……」。我苦笑著摇头。

「……跟你没关系。这样反而刚好。」

「咦?」

一色抬头看著我,歪过头。可能是因为我的语气比想像中更加柔和,不晓得是不是罐装咖啡的温度及甜度所致。我觉得莫名害羞,望向空中。

「如果不在某处做个了断,就会一直拖下去。我们需要一个目的,不如说终点。就算换成别的事,也会演变成这个情况。」

最后的答案有了没有?

还没有。但是这里大老师也好,雪乃也好,都在渴望着一个目的,一个终结。

这是乐园崩解之时发生的故事。《春物》的暧昧圈子从未彻底成型,却埋藏了太多的不安定因素。如果暧昧的乐园走向终结是必然,那么也要“好好结束”——灿烂地奋力地奔向终点。

就让侍奉部消亡吧,彻底消失终结,不要拖拖拉拉的了!

这实质上是趋向死亡的本能在流转,所谓的干脆一点,果断一点搞个终点,都是人在渴求着迫近死亡和寂灭。

而这本能也同样是由形形色色的幻象所遮蔽住的,比如阳乃所说的“腻在一起真恶心”“都是伪物”的说法很有道理,但也只是幻象,说到根本,也是她的攻击性的本能在作祟,企图把这一切都毁掉。

而反过来大老师、雪乃所说的“总要一个终结”团子说的“好好地结束”也同理,是包裹了外壳的死亡本能流转着。

我跟雪之下和由比滨,侍奉社三个人的关系,不知何时扭曲了。当然,一开始就是扭曲的吧。只是,随著时间经过,应该逐渐修正,转变成舒适的空间了。

导致这段关系崩坏的部分责任在我身上。明明不能允许不自然之处,还希望维持现状,用不清不楚的话语修饰表面,试图就这样相处下去。

无论契机为何,如此不稳定的状态恐怕终将瓦解。而这个契机碰巧正是舞会,或雪之下阳乃罢了。一色可以说是被波及。该道歉的是我。

这里渡航已经走向卒章显志,直接以大老师之口讲述道理。

正如督军我在本系列第一篇讲的,暧昧乐园并不是一个真正稳定的状态,注定会在外部和内部种种因素影响下走向崩溃消亡。

而乐园崩溃的关键外部因素是雪之下阳乃。她扮演的是大人世界的代言人,尽管我们先前分析过,她的角色更为特殊和矛盾,她也是等待拯救的受害者。

《春物》在诸般轻小说之中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直接把这种内在矛盾端上了桌面,进行了细致的探讨。

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一色任性而为之,而是为了自己喜欢的这些前辈——

本以为我跟工作、劳动之类的事无缘,不知不觉却在积极干预舞会。起初明明是反对的,最后却输给一色的热情。不晓得她的热情是从哪涌出的。

「……讲真的,为什么你这么坚持办舞会?」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啦,因为我没听你说过详细的理由。」

……

「嗯──」

一色竖起食指,抵著下巴,开始述说。

「这个嘛……果然是因为那个吧,平冢老师要离职。」

「……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对呀。我不是要负责致送别词吗?在跟老师们商量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

她讲得轻描淡写。这家伙真厉害。知道了却没跟任何人说,不动声色,偷偷制定舞会的计画……

我佩服地点头回应,一色腼腆一笑。

「然后我就想呀,不好好欢送她,好好跟她道别,八成会后悔吧。」

这就是一色,和大老师类似,喜欢前辈,为前辈做了这一切,但是就故意不说。说出来会觉得很逊。

而一色也对此觉得可惜——

「我只有学长姐。所以,学长、雪乃学姐、结衣学姐、叶山学长……户部学长那些闲杂人等也顺便,我想好好为大家送别。」

断断续续吐露的温柔声音,使我不知不觉嘴角失守。喂喂喂,原来我的学妹才是最强的吗?不参杂一些开玩笑的心情,我可能连眼角都会失守,感动得泛泪。

「哈哈,你真是个好人耶。」

「我是因为不想后悔。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学长。」

注意这里已经开始铺垫了。督军我不是指一色喜欢大老师或者不喜欢,而是指这里铺垫着结局她可能也成为一个重要战斗力,为大老师的事奋力战斗。

“我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学长”

但是前面她说过「但学长就是这种类型吧。你感觉就会说著『我什么都没做──』后悔到不行。」「我大概也是这种类型。」

所以这里一色的意思是,宣告了自己会为大老师而战。

由于大结局临近,这里渡航开始梳理各种需要用上,可以用上的角色。大老师的敢死队同盟正在集结中。在大老师的众多盟友之中,最强的学妹一色彩羽一定是极为重要的战斗。

所以《春物》这破碎的、诡异的剧情矛盾之中,暗含着非常王道的结构:这里已经是转折点了,大主角比企谷八幡正在重新集结部队。

一色之后小町出来打了个岔,然后是团子——

「……嗯,我知道。你要去帮小雪乃嘛。」

「不是,那个……别说帮忙了,我甚至要跟她对抗。」

「嗯……嗯?什么?」

「呃,你没听错……谁叫那家伙真的很顽固。谁要帮她啊?所以我乾脆跟她唱反调。要插手这件事的话,只有这个办法。」

……

「怎么说呢……你有时候真的很笨……」

「正好相反。我有时候超聪明的。」

我一个箭步走到她前面,转身无意义地挺起胸膛,还摆出帅气的表情。

「唔──」由比滨看了,低声沉吟,难以启齿地询问:

「你跟她,仔细谈过吗?」

「……谈过就能解决吗?」

言外之意是「这可是我跟雪之下耶」。由比滨似乎意识到我的言外之意,垂下肩膀。

「没谈过啊……」

不愧是由比滨,简称不比滨。很懂。

「没有。所以,只能采用比赛的方式。总而言之,得先把舞会搞定。否则根本没办法谈……社团活动之类的,唉,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

这里为什么团子说大老师很笨呢?

因为她觉得,大老师只要来个热烈的告白,再好好说出来,是可以把问题解决的。一色也是类似想法。

事实上也的确有解决的可能性,只要大老师能用情感直接回应雪乃,勇敢地正面莽过去,头顶“男朋友”的名义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帮雪乃。互相依赖在恋人正是常态,有着“形与名”的保护,然后再一起解决舞会的事——哪怕舞会没办成都好说。

不过这个套路,对大老师来说恐怕有点难,他没有这个莽劲,而且雪乃则很难搞,在团子在的状况下,大老师很可能莽不穿直接暴死。

「……这件事,我可以帮忙吗?」

由比滨握紧背包的背带,眼神毫无动摇,笔直地看著我。抿成一线的嘴唇及大眼,透露出内心的挣扎。

看见这样的表情,我实在拒绝不了。

……

下面我们又要开始分析团子的独白了。

因为结尾临近,渡航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然而这亮话其实也谈不上很亮……

我们还是得仔细地分析下,团子的每一句内心独白到底在讲些什么。

搞不懂。

坐到位子上的时候,跟大家聊天的时候,上课铃响的时候,开始上课的时候,我依然不断思考。

我真的很混乱。以为这样就行,这样就能好好结束。所以我还哭了。可是,真的搞不懂。

这里团子以为自己哭了,放大老师去雪乃那里来个告白,就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大老师非要把事情搞得特别复杂。

不过,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很聪明,却笨到不行。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不知道还有其他正常的做法。没有对立、比赛这种理由,就连接近彼此都做不到。

因此,这是藉口。

赢了比赛,就能随心所欲摆布输家。

她的愿望大概已经决定了。

跟我一样,跟我相反。跟我类似,却又截然不同。

好,这里团子已经“看穿了一切”,她到底看穿了什么呢?

雪乃想要赢下比赛,然后摆布大老师。她会让大老师做什么呢?

这里跟团子类似,又跟团子相反:跟团子类似是指,她也追求着“好好结束”,但是实际的手段是完全不同。

团子希望结束是结束这种暧昧的关系,向前走向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这意味着暧昧乐园的结束。

而雪乃的愿望则不同,她虽然也要结束暧昧的关系,则是要结束精神上的互相依赖。这也同样意味着暧昧乐园的结束。

一个是在人际关系层面结束,另一个则在精神心理层面结束——但是雪乃在人际关系层面将作出不一样的操作来。因为她把自己与大老师的关系视为一种依赖,一种“必须结束”的东西,因此她会把大老师推开,而非像团子那样与大老师在一起,而团子看来,我们观众看来,这简直是最差最悲惨的结局。

想实现她的愿望,只有一个方法。

可是,绝对不行。

以哪种形式都好,我绝对要想办法插手,否则真的会统统毁掉。

……这种说法,一定也是藉口。

还没抄进笔记的板书已经被擦掉,课本翻到下一页。

听不见任何交谈声,粉笔与写字的声音,混入了叹息。

我偷偷瞄向总是在看的位置。

他撑著头闭上眼睛,灵活地用右手转笔,头微微低下,假装在看课本……不过,今天这样可能已经算好了。更夸张的时候,他会直接趴到桌上,完全是「我在睡觉」的样子。每到下课时间,他总是这样。

我一直看在眼里。

即使班级不同,即使他没发现,即使他不知道,即使在我们认识后,即使在感情慢慢变好后,大概也会一直看下去。

所以,再一下就好。

像这样辩解。像这样说谎。

努力挤出笑容。

真的是,奸诈又讨厌的人。

团子这里也觉得自己很奸诈,讨厌。因为她又粘过来了。她虽然用“必须自己出手帮大老师和雪乃解决问题”为借口,内心却知道自己的另一种动机:

万一还有戏呢?万一还能团过呢?

真的不想放弃,不想GG。

但是她明面上的目的,做过权衡之后肯定的目的,乃是自己退出,帮大老师和雪乃两个人在一起。

这不是撒谎欺骗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因此,她自我厌恶,在内心的“形与名”之中,将自己置于被否定、贬低的位置。

接着大老师很快就招兵买马,搞起来了一票人,而后开始搓大招。他的伎俩很简单,搞一个更夸张、更胡扯的计划,然后要家长们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通过雪乃的计划。

「再拟一个用来当弃子的舞会企划,让家长觉得必须在两者之间选一个。提出作废用的企划、作废用的方案,帮助真正的企划通过。」

目前只有是否采用雪之下他们制定的A案这个选择。

假如我们提出另一个B案,选择方就会觉得必须在A、B两案中择一。藉此抹消「不予采用」这个选项。

这计策固然好,不过很快他们就又要面对真正的大BOSS,雪乃的母亲。

这里各位看光请注意,故事里的伏笔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埋下,再在后文揭晓时起到作用。

「我想拟定的企划,是所谓的弃子,只是为了让真正的目标通过。所以,注定会做白工,如果这样你们还不介意,麻烦帮我一把。」

我低下头,等待其他人回应。握住袖口的手捏得更用力了。

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不过,在细微的叹息声后,迟迟无人开口。

……

「我也有社团活动要顾,没办法全程帮忙……不过,需要人手可以跟我说。网球社的人都会帮忙的。因为我是社长嘛。」

户冢拍拍胸口,我自然而然露出笑容。

「谢谢,靠你了。」

虽然实质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增加,紧急情况时有个保险,真的很让人心安。重点是,有可以依赖,不用顾虑那么多的人是最大的帮助。

这里的户冢彩加说的看起来像场面话——看起来就是句拉拢失败的场面话,然而大老师在心里说,紧急情况时有个保险。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后续雪乃的方案顺利通过之后,未必不会出现紧急情况。一旦14卷时局势急转直下,到时候,大老师就会得到了一个预先铺垫的助力来力挽狂澜。

在发现人手不足的问题之后,大老师又去了游戏部,在那里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把另外两个人给拉进来。

2、团子的心愿与矛盾

这下总算凑足了人手,开始推动大老师的计策。多亏了团子帮忙,实际上除了她以外,没什么其他人能一直帮着大老师。虽然是为了帮到雪乃,为了帮大老师和雪乃的关系,可是关键的力量却是三角关系里的另一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如今三人早已对此心知肚明,而且还已经接受。一般的故事里,对抗的对象一般都是情敌,然而《春物》这个故事里,团子一边受到这样纠缠不清的内疚感折磨,一边出于理性知道自己必须再推一步不然那两个人就完了,同时,还贪恋着失而复得的短暂的快乐——

「然后呀,每次傍晚的时候,太阳沉进海里……看到这个画面,我都觉得很漂亮,今天也过得很开心。」

她闭上眼睛,作梦似地轻声呢喃。

尽管没说那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但是,她所指的一定是那天的夕阳。

夕阳沉入海平面前,只有短短一瞬间,充满夕阳余晖的那个房间。

我看过好几次,绝对称不上特别,随处可见的黄昏。

太过理所当然,连讲过什么话,看过什么书都不记得,却能模模糊糊在脑海描绘出,漫无目的让时间流逝掉的黄昏。

「还会觉得……」

呢喃声变得断断续续,肩膀上的重量化为实体。

「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她的声音小到彷佛要消失不见。经过一段足以让这句话融化在空气中的漫长时间,我点了点头。

「……是啊。」

那天的夕阳是哪天的呢?

自然是每一天的夕阳,是每一天和大老师、雪乃所一起度过的时光,没什么特别之处,各自在看书写作业,屁事没干,但是能闲聊几句,最后再一起看夕阳。

这是残留下来的快感。哪怕一切都不存在了,哪怕原有的“形与名”遭到彻底的否定,走向了坍塌,对我们再无用处,我们无法再回忆起来——可是过去压抑消亡的记忆中仍然有快感的碎片,令我们神往。

之所以含混不清,是因为这份记忆不再对锚定“现在的我”有任何意义,然而我们仍然能回忆起那种“感觉”,因为那其中的快感让我们怀念,企图不断重温,企图寻回。

对团子而言,三人在滨海游乐园里摊牌之后,她的游戏就结束了,过去的一切都遭到了否定。

对大老师来说,他在被阳乃强带着穿越幻象之后,过去的这段日子也被他否定了。

但是这份快乐温暖的感觉,却不是可以否定的,再否定却依旧存在。哪怕我们都已经长大,小时候说过的话,喜欢的东西都先被否定,再被遗忘,却总有些东西时不时会从记忆之中浮现。

我们会带着复杂的情感,带着珍视和怀念的态度去抚摸。

这感觉各位是不是很熟悉呢?

这或许就是二次元里常说的“不可替代的回忆”“存在的证明”。哪怕它早已失去了形体,哪怕所环绕的“形与名”早已衰败毁灭,它却依然存在,而且我们会为发现它存在而欣喜不已。

督军我曾经跟一些学术圈的朋友聊拉康时探讨过“二次元存在主义”的问题。“存在先于本质”的口号对完全无缘与理论的普通二次元受众,也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尽管这往往是一种对理论的误读,但是这种误读也创造了独特的价值。

就算没人赋予它意义,就算意义一片混乱,它的意义被贬低、抹消,我们自己珍视它,喜爱它,它自然有其意义——这就足够了!

这些“存在的证明”“不可替代的重要回忆”其他任何人,任何话语,任何“形与名”也无法否定其存在!

这也是督军我对我们所喜爱的ACGN文化的根本态度。到外部寻找合法性当然是必要的,但是关键是我们自己能不能把自己说清楚,能自己书写自己的历史,自己赋予自己合法性!

持续播放的电影,已经进入高潮。

再过不久,就要进入片尾。即使想倒带回去,也因为没有看得很仔细,不晓得该倒回哪里。

要这样直接看到最后吗?

还是要从头开始?

或者跟之前一样,继续装作没看见?

还来不及烦恼,片尾就开始播放。

这里又到了阅读理解的时候。

大老师心想,对自己这段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像看电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样。

各位看官,当你们看团子的独白看得心碎流泪的时候,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感的体验自会连同《春物》一起在心中获得极高的位置,不是吗?

有什么“形与名”能比这样的体验更有“存在感”呢?

它理应获得其合法性,当然要获得合法性,不是吗?

在想着的时候,电影片尾都开始播放了——要结束了,要走向终结了。

我在装睡。

如果电影永远不要播完就好了。

如果不要迎接结局就好了。

自脸颊传来的体温,比想像中温暖。他担心吵醒我,尽量维持不动,有点僵硬的肩膀比想像中更宽广。

他只伸出另一边的手,不时喀哒喀哒敲著键盘,过没多久就停下来了,听见细微的叹气声。

那只手稍微拉起盖在腿上的毯子,突然停住。有点痒,害我差点笑出来,只好用呼吸声掩饰。他将自己的毯子,也盖到我的肩上。

电影即将播完。

最后播了好长好长的片尾,等到片尾结束,我就必须假装刚醒来,再说一个谎。

一直装作没看见,一直装作不知道,一直装作搞不懂。

其实,我明明察觉到了。

就算做这种事,结果也已经成定局。

但我只能这么做,想不到其他办法。

只要能在一起,有能让我们三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有能让我们三人待在一起的地点,这样就好。为此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吧。

其实我全部明白。这样很奸诈,是藉口,是谎言。

可是,请让这段时间再持续一下。

我会好好做个了结。

不会去祈祷有什么万一的。

不知不觉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也会忍住的。

所以,拜托。请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在这个没人在看的地方哭泣。

所以,拜托。请让我对自己说的谎言成真。

所以,拜托。请让我跟她一起好好结束这段关系。

所以,拜托。

不要结束。

团子不希望结束,但是她却切实地知道,早就结束了,现在枕在大老师肩头的快乐,只是最后的余韵,是电影的片尾曲而已。

她在内心哭喊着,不要结束。

虽然她也在心中祈祷着有“万一”,万一还有戏呢?但是她是下了决心要退出帮大老师和雪乃好好相处才来的,是为了“三人能在一起”的梦想,退而求次,为了“好好结束”,是以这般理由来的。

虽然这是忍着痛苦的谎言,内心的痛苦和不舍让她知道都是谎言,真实就是喜欢大老师想跟她在一起,但是她还是决定要让这谎言成真。

到现在,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团子所代表的是“暧昧乐园”的人际关系维度,是从说不清的不知道是友情还是爱情,从腻在一起,变成成年人清晰、边界清楚的关系。

团子是真正担心、思考着三人在人际关系上的未来,她纠结的都是谁和谁未来会在一起,大家之后怎么相处,而雪乃则正相反,思考着精神上的未来,是“将来要往哪里去”,却抗拒着、放任人际关系——雪乃虽然喜欢大老师,也大概知道大老师喜欢自己,却在这种关键性问题上采取退避、让步的行动。如果冰海乐园里团子硬来告白,大老师当时同意了,雪乃估计会自己放弃。

这两人恰恰对应了暧昧乐园的社会与精神维度。

可惜的是,不光是暧昧乐园不能续存,就连“好好结束”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在现实中乃是一种奢望。

在现实生活之中,我们的青春往往哪一个维度都没有“好好结束”,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那些青春纠结、复杂的情感和情绪,连同既可贵又暧昧不清的人际关系,都被时间和大人社会强行地扫进了角落里,并未获得“形与名”,不曾获得合法性,被认为“不存在”。

唯有在文学作品之中,我们能够重新借故事剧中人来回溯这些失落之物。而且,在督军我看来,也只有在ACGN之中的轻小说中,才如此执着地为回溯,为我们带回到那个曾经生机勃勃,却被禁止、被遗忘的精神世界。

这就是轻小说自身在精神维度的独特价值,无可替代——因此也值得督军我和诸多爱好者、从业者为之努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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