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文含有大量对《尸鬼》、《寄生兽》的剧透分析，请读者自行斟酌是否阅读。本文系作者本人主观看法，不代表任何他人和组织的看法。
本文作者：Ankhyty
(相关资料图)
异种族可以说是从古至今，长盛不衰的一个题材。从中国古代的“志怪小说”、到西方近代的科幻作品、再到现在的RPG游戏和异世界小说，异种族这一题材之下已经诞生出无数作品。
异种族一般是讲述“人”和“非人”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与故事的作品。当然从广义上讲，异种族题材甚至可以囊括几乎所有类型的作品。因为只需要一个划分标准，将里与外、我与他分隔开来，形成相对的两个群体，其结果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具备异种族题材的特性了。但在本文中，笔者着力于分析经典定义下的异种族作品，并且从《尸鬼》和《寄生兽》这两部作品出发，结合他们的异同点来谈谈笔者对于这一类题材的思考。
02 冲突与融合《尸鬼》中的“人”与“尸鬼”，《寄生兽》中的“人”与“寄生兽”，都是非常典型的异种族架构，并且两个种族之间存在着强关联性：尸鬼和寄生兽都要通过吃人才能存活，它们与人类之间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捕食关系可谓是一种最自然也最深刻的冲突，它直接导致双方之间无法调解的对立，也决定了作品的黑暗内核[1]。
但仅仅存在冲突，故事是无法往更深层次去发展的。这时候就需要一种调和的存在，其表现形式通常是禁忌的融合——不论是《尸鬼》中设定尸鬼是由人死后复活而生，还是《寄生兽》中泉新一和右的共生，它们都是以个体的身份，介于整个种族冲突之间，作品情节的发展也是依赖于这些个体的行动与选择。这样看起来虽然有种“世界系”作品[2]的感觉，但《尸鬼》和《寄生兽》中对主角的刻画，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服务于他们的黑暗内核，是为了讨论种族的冲突与关系，而非表现主角的形象。
因为调和的个体同时具有两个种族的属性，因此可以把宏大的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集中在个体身上进行表现。比如泉新一和右相处过程中，有很多次两者价值观之间的对抗，甚至有过激化到两者放弃共生关系的矛盾。这种集中且爆发式的冲突无疑是作品的亮点，能够在更为深刻地刻画角色形象的同时，维持着整部作品的氛围和主旨不会偏离。
03 丧失定位但调和的个体正因为具有双重属性，身上时刻发生着冲突，也就更容易失去自己的身份定位。泉新一在融合了右之后，经过多场和寄生兽之间残酷的战斗，见惯了血腥残酷的场面，他身为人类的自我定位开始偏移了。泉新一越来越冷酷，冷酷到失去同理心，冷酷到不会流泪。到最后，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排除出了人类的群体。
泉新一也知道自身正逐渐转向“非人”，因此他也做出努力去维系自己的人类身份，但他所有的努力恰恰都起了反作用。寄生兽没有情感，是单纯的利己生物，泉新一就不断挺身而出，去帮助弱势的人和群体。但现实的人往往是懦弱胆小的，忍气吞声、趋利避害才是通常的选择，泉新一的英勇行为恰恰让身边的人觉得他很不正常。而泉新一不断努力后也发现自己变得更加迷茫了，这种反差深深地刺激着他的内心，让他变得歇斯底里。
这种对人类身份定位的丧失其实在不少科幻作品中都有讨论，最常见的例子便是“机械改造”。俗话说“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但改造后的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和人类相去甚远。改造人是无法正常生活于人类社会的。而失去在社会的认可之后，自己身为人的定位自然也就慢慢丧失，最后陷入困惑与疯狂之中。
特殊的背叛
丧失定位的情况还发生在另一种行为上，那就是背叛。在《尸鬼》和《寄生兽》中，都存在着背叛自身种族的个体。《尸鬼》中的正志郎身为人类，但协助尸鬼一方掩盖身份，提供活动资金和帮助。《寄生兽》中的广川刚志也是帮助寄生兽们建立“食堂”，竞选成为市长，给与寄生兽制度的便利与保护。
正志郎有一个残暴邪恶的父亲，自己还被世人当做“禽兽之子”。人类社会不允许他弑亲，但又将他排斥于秩序之外。对正志郎而言，父亲和人类社会都是加害者，他迫切渴望地位的反转，渴望自己从被害者成为加害者，但在种族秩序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最终正志郎借助了尸鬼的力量，除去了双亲，但对复生失败的恐惧又让正志郎继续保持着人类的身份，可对于人类社会的仇恨依然存在于他的心中。所以正志郎继续帮助着尸鬼，想要破坏人类的秩序，让自己彻底摆脱人类社会的排斥。
而广川刚志则是对人类只追求自身的生存的想法感到愤怒，他认为人类既然身为万物之长，就应该去保障所有物种的平衡。仅仅谋求自身利益的人类，其实才是寄生虫。广川刚志类似于《三体》中的三体教，他们都因为对自身种族的失望与愤怒，自身个体的无力、社会的束缚，从而选择去依赖“先进”的异种族去改变世界。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失去了与他人的理解与信任基础。他们身体上虽然还是人类，但思想上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非人。换而言之，他们和人类社会“切割”[3]了。
与之相反，《尸鬼》里的尸鬼是人死后复生而来的，生前的记忆、性格与三观都完好的保留着，但身体已经变得“不吃人就活不下去”。人类的灵魂被装入了非人的身体，身体的嗜血与杀戮冲动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们身为人时所形成的价值观，最后的结果便是尸鬼们丧失了人性，将捕食人类看作微不足道的事。并且由于尸鬼的寿命是无限的，再加上经历过一次生死轮回，尸鬼们对生与死也变得无感，肆意掠杀人类，甚至抱着“如果死掉的人类也成为尸鬼不就好了么”的心态去对自己生前挚爱的亲人下手。但亲人复生失败，逐渐腐烂的尸体摆在自己的面前，生死的痛苦又折磨起他们仅存的人性。
《尸鬼》中辰巳的评价是“明明就不是人类，却还拘泥于人类的道德观，这就是沙子痛苦的地方。明明身为人类，却拒绝接受人类的正义，这就是正志郎无法自拔的原因。”个体如果丧失了自己的身份定位，那么最后就会在两个种族的夹缝中被冲突碾碎。这正是这些背叛者的可悲之处。
04 异种族的理解陷阱在这两部作品中，都存在着将“尸鬼/寄生兽与人”类比为“人与家畜”的思考。人类饲养家畜、屠宰家畜、食用家畜，家畜何尝不想获得生存的权利，它们对死亡的恐惧一点也不亚于人类。这种关系和异种族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出一辙，但事实是大部分人并不会为了杀害家畜而自责，所以得到异种族杀害人类也无需自责的观点。人与家畜最终也是共存在一起，那为什么人要对异种族赶尽杀绝，不共戴天，仅仅因为异种族杀害人类、捕食人类吗？
但笔者认为这种类比是有其致命缺陷的。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是生命的生存法则，有何可悲？因此自责的根源不是因为捕食本身的残酷，而是在捕食双方的关系上。尽管家畜死前会发出惨叫，但人本质是无法理解家畜的想法的，我们只是把那种叫声想象为人死前的哀嚎。人和家畜之间，是真正意义上的异种族，无法沟通无法理解。但尸鬼/寄生兽与人之间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寄生兽可以学会人类的语言，进而能和人类沟通交流，经过努力甚至能拥有人类的情感，理解人类；尸鬼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人死后复生，原本的记忆和性格都还存留着。作为捕食者的他们，和作为被捕食者的人，可以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共情与换位思考。
既然我和他人能够互相理解，那么我们就能够把他人认为是自己的另一种存在形态，我们的意识可以游离出自己的身体，穿梭在众人之间，进而凝聚为更为庞大的东西，这就是种族之所以成为种族的基础。我们或许无法彻底理解彼此，也无法了解彼此的每一个方面，但每当我们多做出一份努力，更多一点了解对方，这份凝聚力和认同感就会越强。如果说一个生命体的最迫切需求是自身的生存，那么我们在剥夺另一个自己的生命时，自然会感到悲伤和痛苦。尸鬼/寄生兽和人看似是异种族，但其实何尝不是同种族？
交流、理解与信任是种族的基石，一旦丧失了这些宝物，那么迎来的只会是混乱与悲剧。在这两部作品中，同样存在一种情形：人类为了反击异种族，进行彻底的武装交火，在最后都失去理智，只要遇见迎面而来的生物，就用武器将其杀害。这种不分种族的残杀行为，表面上只是人为了生存下去的应激反应，但本质上也是认同感的丧失：人们放弃了与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异体的交流，在不断杀害人型外表的尸鬼/寄生兽后，对人类种族自身的信任也开始瓦解，进而对同种族的生命也痛下杀手。
最后切一下题，稍微总结一下吧。异种族之间虽然生命形态不同，但只要能相互交流和理解，就可以成为实质上的同种族。个体理解信赖他人从而汇聚成为种族，而种族社会反过来给与个体自身的定位。而一旦丧失了这份理解与定位，个体往往就会迷失于种族内和种族间的矛盾与冲突之中，最终收获悲惨的结局。
05 尾声写到这里，这篇漫评也接近尾声了。笔者引用岩明均老师的话，希望这篇文章能够带给大家“完成”的感觉。同时也安利《尸鬼》和《寄生兽》这两部作品，它们除了笔者在文中提到的这些以外，还有着非常多精彩的内容，希望大家也能喜欢上这两部作品~
最后，笔者不由得高呼一声：
“理解万岁！”
注释：
[1] 在《进击的巨人》、《东京喰种》这类偏黑暗系的作品中都能看到这种设定。
[2] 关于所谓的“世界系”作品，笔者的理解是“作品中主角团的行动将直接决定群体生死存亡等宏大课题，而不考虑群体中其他个体的影响，其根本目的不是讨论宏大课题，而是展现主角团的形象。”如果想要更详尽的分析和举例，读者可以自行在网络上搜索查看。
[3] 比较潮流的说法，一般指从某个群体脱离，与之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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